弑天·第一章·山村孤童
第一节 孤苦身世
秋风卷着枯叶在青石村上空盘旋,将最后几片倔强的枫叶从枝头扯下。爱新觉罗·风蹲在溪边,冻得通红的手指搓洗着一件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。溪水刺骨,他却早已习惯了这种寒冷,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揉搓的动作,眼睛却望着水中自己晃动的倒影。
十五岁的少年,面颊凹陷,眉宇间刻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。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消瘦的脸上显得格外明亮,像是两簇不肯熄灭的火苗。
"看那个没爹没娘的野种!"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声,"又在发呆了!"
爱新觉罗没有抬头。这样的嘲讽他听了十年,从五岁那年在山洪中失去双亲开始。溪水突然变得模糊,他猛地将脸埋进冰冷的水中,直到肺里的空气耗尽才抬起头来,水珠顺着凌乱的黑发滚落,分不清是溪水还是泪水。
"风娃子!"村口传来苍老的喊声,"洗完衣裳赶紧回来,柴还没劈呢!"
"知道了,李爷爷。"爱新觉罗拧干衣服,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。
李老汉是村里唯一肯收留他的人,但也仅仅是收留。老人自己就穷得叮当响,多一张嘴吃饭意味着多一份负担。作为交换,爱新觉罗包揽了所有的杂活——劈柴、挑水、洗衣、打扫,从日出到日落,没有一刻停歇。
他抱着木盆往回走,经过村中央的老槐树时,几个孩童正在树下玩石子游戏。看到他走来,最大的那个男孩故意将石子踢到他脚边。
"喂,野种,听说你昨晚又去断魂崖了?"男孩叉着腰,"我爹说那里有吃小孩的山精,你怎么没被吃掉?"
爱新觉罗脚步不停,只是淡淡地回了句:"山精嫌我肉苦。"
树下的妇人们发出嗤笑。王婶一边纳鞋底一边撇嘴:"这娃子跟他爹一个德行,整天神神叨叨的。他爹活着的时候就老说什么'修仙''悟道',结果呢?一场山洪就送了命。"
"可不是,"张铁匠的妻子接话,"老老实实种地多好,偏要往深山里跑。听说他爹死的时候,手里还攥着本破书不放..."
爱新觉罗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他加快脚步,直到那些刺耳的声音被甩在身后。破旧的茅草屋前,李老汉正坐在门槛上抽旱烟,见他回来,用烟杆指了指院角那堆原木。
"天黑前劈完,"老人咳嗽两声,"水缸也快见底了。"
爱新觉罗沉默地放下木盆,拿起斧头。斧柄上的裂纹划得他掌心生疼,但他早已习惯这种疼痛。第一斧下去,木屑飞溅,一块木柴利落地分成两半。
劈柴的声音单调而沉重,就像他日复一日的生活。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下,在深秋的寒风中很快变得冰凉。他机械地重复着举起、劈下的动作,直到双臂酸胀得几乎抬不起来。
"听说镇上的赵财主家在招长工。"李老汉突然开口,烟圈在空气中缓缓散开,"管吃管住,一年还给两吊钱。"
爱新觉罗的动作顿了一下,又继续劈柴:"您想让我去?"
"你都十五了,"老人用烟杆敲了敲鞋底,"总不能在我这糟老头子这里耗一辈子。我这破屋子,等我两腿一伸,连片瓦都留不下给你。"
一块特别粗壮的圆木顽固地抵抗着斧刃。爱新觉罗喘着气,连续劈了五六下才将它劈开:"我想读书。"
"读书?"李老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"你当你是城里少爷?读书能当饭吃?你爹倒是读了一肚子书,结果呢?"
斧头重重砍进木墩,爱新觉罗转身去拿水桶:"我去挑水。"
井在村子另一头。他挑着空桶走过狭窄的村路,感受着村民们或怜悯或厌恶的目光。井台边,几个妇人正在打水,见他来了,说话声立刻低了下去。
"...昨晚上又看见流星了,往断魂崖那边坠下去的..."
"这都第几回了?我婆婆说这是大凶之兆..."
"嘘,他来了..."
爱新觉罗默默地等她们打完水,才放下水桶。井绳粗糙,他手上的老茧被磨得发烫。打满两桶水后,他试着直起腰,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。
回程比来时更加艰难。水桶沉重得像是装满了铅,扁担深深勒进肩膀。走到半路,一阵剧痛突然从脚底窜上来——他踩到了一块尖锐的碎石。爱新觉罗咬紧牙关,没有停下脚步。血渗出了草鞋,在尘土飞扬的路上留下淡淡的痕迹。
夕阳西沉时,他终于劈完了最后一根木柴。水缸满了,院子里堆起整齐的柴垛,破旧的茅草屋前飘起炊烟。李老汉煮了一锅稀粥,里面飘着几片野菜。
"赵财主家的事,你再想想。"老人把稠一些的粥舀进自己碗里,"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。"
爱新觉罗捧着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,小口啜饮:"我想去镇上的书院看看。"
"你哪来的钱交束脩?"李老汉嗤之以鼻,"别说梦话了,赶紧吃饭,明天还要去后山捡柴。"
夜幕完全降临后,爱新觉罗悄悄溜出了屋子。这是他每天唯一的自由时光。他沿着熟悉的小路爬上断魂崖,躺在冰冷的岩石上仰望星空。
银河横贯天际,万千星辰如同撒落的碎钻。他伸出手,仿佛想要抓住那些遥不可及的光点。村里人都说断魂崖闹鬼,但他却觉得这里是全村最干净的地方——没有嘲讽的目光,没有沉重的劳作,只有无垠的星空和他无人倾诉的梦想。
"爹,"他对着星空低语,"您说的修仙...真的存在吗?"
山风呼啸,无人应答。爱新觉罗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册子,这是他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。封面上《山海经》三个字已经模糊不清,书页间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,上面写着几句晦涩的话:"天地有灵气,修行可通天...心诚则灵..."
这不是修仙秘籍,只是他父亲随手记下的读书笔记。但爱新觉罗却把它当作至宝,每晚偷偷研读。他按照书中的描述,尝试盘腿打坐,调整呼吸,想象着天地灵气流入身体...
当然,什么也没发生。只有山风越来越冷,提醒他该回去了。爱新觉罗叹了口气,小心翼翼地把书藏回怀中。就在他准备起身时,一道耀眼的光芒突然划过夜空——是一颗流星,但它没有转瞬即逝,而是越来越亮,直直朝着断魂崖坠落!
爱新觉罗惊得忘记了躲避。流星在离他不远的山林中坠落,发出沉闷的轰鸣,惊起一片飞鸟。他犹豫了片刻,还是朝着坠落的方向跑去。不管那是什么,总比回到那个冰冷的"家"强。
密林中,一道焦黑的痕迹指引着方向。拨开最后一片灌木,爱新觉罗看到了一个冒着烟的浅坑,坑底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。老人须发皆白,胸前有一道可怕的伤口,正汩汩流血。
更奇怪的是,老人身边散落着几块发光的石头,排列成一个奇特的图案。爱新觉罗刚要上前,老人突然睁开了眼睛——那双眼睛竟是金色的!
"终于...找到了..."老人艰难地抬起手,"天命之子..."
爱新觉罗后退一步:"您、您受伤了,我去叫村里的大夫..."
"不必。"老人虚弱地摇头,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书册,"拿着...《太虚秘录》...你的命运..."
书册落在爱新觉罗脚边,封面上的古篆字仿佛有生命般微微发光。他迟疑地捡起书,一股奇异的温暖立刻从指尖流遍全身。
"记住..."老人的声音越来越弱,"修仙之路...千难万险...但你必须..."
话未说完,老人的手垂了下去。爱新觉罗惊慌地上前探他的鼻息——还有微弱的呼吸!他顾不上那本奇怪的书,背起老人就往村里跑。老人轻得出奇,仿佛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。
"坚持住!"爱新觉罗气喘吁吁地奔跑着,"马上就..."
一道金光突然从老人体内迸发,将爱新觉罗弹开。他跌坐在地,眼睁睁看着老人的身体化作无数光点,消散在夜空中。只有那本《太虚秘录》还留在他手中,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。
爱新觉罗颤抖着翻开第一页,上面的文字竟自动浮现在他脑海中:"太虚之初,混沌未分..."
他猛地合上书,心脏狂跳。这不是普通的书籍,而是一本真正的修仙秘籍!那个老人...难道是传说中的仙人?
远处传来李老汉的呼喊声,火把的光亮在树林间晃动。爱新觉罗迅速将书藏进怀里,做出了一个改变他一生的决定——不告诉任何人今晚的奇遇。
当村民们举着火把找到他时,他只说自己迷了路。没人怀疑,毕竟"那个怪胎"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。回到冰冷的床铺上,爱新觉罗在黑暗中抚摸着怀中的秘籍,第一次感到生命有了方向。
窗外的星空依然遥远,但现在,他仿佛看到了一条通往星辰的路。